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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幾個關於夢的小故事。

  她的夢一向離奇。

 

 

一、前天夜裡

 

  前天她夢見了去世已久的親戚,大體就放在她的家裡——說是太平間裡已無空位,須得另找個地方暫放待至火化那日。然後她那位親戚的家人們也通通在她家中齊聚,佔了她家主要的房間。

 

  後來想想這實在沒道理,沒有太平間可以停放大體難道就得把她家當成停屍間?莫名其妙。

  可她的夢從來不合邏輯。

 

  比如她夢到在那些活人親戚佔走了她原本睡的房間之後,她就必須搬到另一個房間——這便罷了,那個房間還剛好是死人親戚,噢,該尊稱一聲「大體」暫放的房間。

  幸而她父親雖然認為(或者該說堅持)家裡暫時讓親戚借放大體無妨,但在她和母親的異議之下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大概是覺得看不到的話心理上就不會有個疙瘩,所以便將那似乎滲著屍水的大體用白布層層疊疊的裹好捆實,立起,放進那個房間的空衣櫃中。

  像是木乃伊那樣。

 

  而她當晚就睡在那個房間。

  單人床擺放的位置與現實中十分不同,竟是床尾堵住那扇衣櫃門而床頭向著房門。自然,在她睡的時候也是雙腳朝向衣櫃門的位置。可即便知道床已將衣櫃門堵住了,她還是睡得不甚安穩——這一點並不奇怪,試問誰能在明明知曉衣櫃裡就停放著一具大體的情況之下,還能沒神經兼毫不在意的呼呼大睡?

  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幾乎是本能的,她的注意力不時飄向衣櫃。

  縱然知曉那裡頭不過是具大體,已過世之人總不會如殭屍那般突然跳起來做些什麼「活動」,但總是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她只能努力說服自己快快將心頭那股怪異感揮去,眼一閉睡一覺很快就會天亮了。

 

  就在她閉上眼即將再度睡去之時,衣櫃裡卻有了動靜——內中傳來了極輕極輕的聲音,在夜半靜謐之時分外清楚。

  她原先以為自己聽錯,又或者那可能是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響——這裡隔音一向不怎麼好。於是她按兵不動豎耳再度仔細聆聽,方才奇異的細微聲音早已停止,彷彿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心下正暗自鬆一口氣時,突地,聲音再度從衣櫃裡響起,緩慢地,一下一下似是敲擊,越見清晰。

  不管是聲音的來源或者真實度,這次都十分確定。

 

  深夜裡不該出現的異聲讓她心頭一凜,神經如繃緊的弦,她猛地睜開眼,緊盯著那個衣櫃。

 

 

  *

 

二、昨夜

 

(上)

 

  昨天,她又夢見了夜晚,或者該說是在一個夜晚發生的事件——離奇事件。

 

  忘了在這回的夢中是跟誰一道,反正她記得是有同伴的——到了一個離捷運站並不遠的學校之內,她突然想上個廁所,問過警衛後便照著指示來到位處地下室的女廁。噢順道一提,是獨自一人,她的同伴沒有一起,大概她也不覺得上個廁所是什麼必須得有人陪同的大事。

  學校地下室裡的燈光意外明亮,沒有想像中的陰森,這讓她感覺還不錯。可在打開廁所門瞥了第一眼後,她只覺得這裡不像是個廁所反倒像個儲藏室,堆積了不少水桶啊拖把之類的東西,滿地雜物。她小心地繞過那些散落一地的物事,一邊走向馬桶。那是兩個並列的馬桶,比她想像中還不乾淨。可這也無法,廁所還是要上。

 

  逐漸走近的同時,她眼尖的發現靠左的馬桶那邊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定睛一看,是一條大土狗的屍體。像是沉睡那般,土黃色大狗的身軀還很完整,沒有腐爛也沒有發臭。

  狗屍啊,她這麼想著,有可能是這狗趁人不注意時溜了進來,卻不幸病死或餓死在這裡……這個推測其實還滿說得通。盯著狗屍幾秒,不知什麼想法突然驅使她想再湊近一點仔細觀察,結果竟發覺在狗屍附近,有東西夾在馬桶與牆壁的那個縫隙裡。

  那是半具屍骸。屍身已經半腐,一半殘肉一半白骨。看樣子像是人的。

 

  不知為何,在她認知到這件事情之後她竟意外的冷靜。

 

  醒來後想想這實在不科學,要是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這種事情不管怎麼樣她應該至少會嚇一跳才對。

  不過這是夢,所以更不科學的還在後面。

 

  對著屍骸仔細端詳,但已經無法從那具屍骸上辨識死者的面容和身分了。她腦中莫名出現了一個此人死因不單純、必須查清的念頭。誰知這念頭方起,眼下就出現不可思議的事情。

  ——屍骸中一縷淡淡煙霧升起,逐漸凝成一個人的形貌。

 

  她沒有逃開也沒有尖叫,只是波瀾不驚淡定異常的看著眼前的變化,就連正常人此時心理上該有的激烈活動都沒有出現。

  (夢醒後回憶到這個片段她只想吐槽說,從一開始的探險情節進展到偵探推理片接著居然轉變成聊齋?真他媽令人噴飯。)

  接著看到的畫面才是在這次夢裡唯一讓她腦袋停機一瞬的畫面,她事後回想。

 

 

(下)

 

  此時夢裡她看到那縷輕煙——或者該說鬼魂,清楚的化成人形,長髮黑衣樣貌熟悉,重點是,那「人」和她生得一模一樣,就連身上所穿的衣服也如出一轍,是她冬日裡常穿的一件外套。

  她死了?死的是她?是她自己?

 

  她有些不解的盯著另一個「她」,冷靜的等待「她」給她一個解釋。而那個「她」——我們暫時稱呼「她」為鬼魂小姐好了——是這麼表示的:鬼魂小姐就是未來的她。

  所以她未來會死在這個雜亂不堪的鬼地方?

 

  聽完了那句「我就是未來的妳」,她瞬間不知該問「我為什麼會看到未來」還是「妳怎麼會死在這裡」才對。

  她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這麼問:「所以,妳是怎麼死的?」

  鬼魂小姐只是搖了搖頭,看來似乎有某些原因讓她不能說。

  ——未來的事不能洩漏天機嗎?見到面前鬼魂的反應,她只想到這個可能。

  「我無法告訴妳,但我只能提醒妳,千萬不要在同一個地方住太久,尤其是妳自己越熟悉的地方。」鬼魂小姐淡淡的說。

  所以意思是要她常換地方住比較安全?不對……這句話聽起來別有含義。

  「妳的意思是說,妳是在熟悉的地方出事的?」

  鬼魂小姐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道:「小心陌生人,還有……不要太相信親近的人。」

  她還未及參透這句話的意思,眼前景象突然變化,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地方——那竟然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家!

 

  畫面一下消散不見,她又回到本該身處的地方,面前的鬼魂小姐仍未消失,對著這個「自己未來的魂魄」,她有種像是照鏡子般的不真實感,類似一種鏡面投射的感覺。

  「所以妳是在家裡出事的……?」猶疑了一下,她還是問出口。

  鬼魂小姐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且憂鬱。並沒有回答是或不是,鬼魂小姐只說:「我只能告訴妳這麼多,希望妳可以小心。」

  ……那就代表是了。

 

  如果她現在知道該預防該小心,是不是就能阻止未來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就能扭轉「未來的她」也就是眼前的鬼魂小姐的命運?

  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從今天開始走到哪兒就住哪兒,最理想的狀況是每天換不同的地方。

 

  最後她忘了和她對話完的鬼魂小姐到底有沒有消失,只是從心底湧出的直覺告訴她,那個未來的「她」是被人殺害並拖到這裡棄屍的。

  至於她為什麼明明只是想來上個廁所卻看到如此驚人的未來,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

 

 

  *

 

三、夢醒,現實

 

  夢醒後她恍惚了一陣子,發現了幾個重點、並整理成了三個「其實」。

  其實在夢醒後她通常會忘記夢的過程或者前因後果,像是前天的她就忘了後續發展究竟如何,而昨天的她則是忘了頭尾。

  其實她也不是每次都會做這種懸疑驚悚的夢,像是大前天她似乎就夢見了一個劇情發展十分精采的好夢,半夢半醒間她甚至動了「醒來一定要把這個夢寫成文章」的念頭,可是在她醒來之後卻忘得差不多了。

  其實做夢也不是不好,唯一有點困擾的地方就是她每回的夢要不是跳來跳去(活像有人拿電視遙控器在切換頻道)前後無法串連,不然就是情節特別偏離現實。

 

  自昨天的夢醒來之後,她回憶起這弔詭的情節竟是有些後怕,不懂在夢裡那個鎮定冷靜到幾乎無感的自己究竟哪裡去了。這是什麼暗示抑或者是何種預言嗎……?她不知自己是否該深思這個問題。

  不過回到現實以後腦子清醒如她只想問:就不能來個合理一點溫馨一點的夢嗎。

  重點是,她不記得最近曾接觸過什麼離奇詭異的小說或影劇。所以說,這些夢到底是哪來的怎能這麼天殺的驚悚懸疑。

  算了,反正是夢,而且是脫離現實太多太多、完全不合常軌的夢。在現實中發生的機率根本為零啊,她想著。

 

  不知道今晚又會夢到些什麼呢?

 

 

 

 

130116 柳.危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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